乔飞尔
2005年生于西安,青年艺术家,2024年高中毕业。
2024年8月,在西安寨子空间举办了艺术项目《塑形:手指证件照》展览。2023年参与《一本不存在的课本》艺术支教项目,关注留守儿童问题。2023年4月,参与西安占东美术馆“乡村思想史”艺术项目,创作《束缚》和《雏菊》。同年,参与《全球变暖赎罪券》艺术项目,关注高温作业人员生活。
访谈文章
乔飞尔:放大摄影的力量
问 / 张晓寅 答 / 乔飞尔
手指鼓包在很多人看来是“很正常的事情”,但是来自西安的18岁女孩乔飞尔却把这些稀松平常的身体现象拍进了照片里,并将照片带进艺术馆,办了个人摄影展。过去1年里,她开启了一个名为“手指证件照”的摄影项目,给117名中学生的手指拍摄特写,当这些照片被放大展出后,学生们手指起茧、指关节变形的细节便被一一放大,一览无余。“我希望通过艺术的表达方式,对其进行纪念性反思,这一过程也是对我自身的一种疗愈。”乔飞尔说,这样的表达冲动源自她高中学习阶段,与自己、父母、周边环境发生的多次生理与心理上的冲突,而摄影正是让她从原来的认知体系中一跃而出,以少数派的面貌开始摸索自我表达之路的一种途径。
除了今年举办“塑形:手指证件照”艺术项目个展外,乔飞尔此前还参与过“话语EYE”的故事,绘本飞到撒拉尔族”甘都红骆驼刺艺术公益支教项目等活动。这些经历除了受其家庭艺术氛围的影响外,也与乔飞尔本身对绘画、摄影等视觉艺术的敏感性紧密相关。在与本报记者张晓寅的对话中,乔飞尔分享了拍摄手指证件照的经历体会。
Q:为什么选择手指作为拍摄对象?这与你的高中生身份有着怎样的关联?
高中大概是我们每个人都印象深刻的一个人生阶段,我也是如此。高中时期,我们与同班同学相处的时间比和家长在一起的时间长得多。而且在这个特殊的学习阶段,因为长时间拿笔写字,我们每个人的手指上都会留下一些凹痕,并在长年累月中形成茧子,手指也会因此变形。我印象深刻的是,每次写完作业,拿笔的手指部分硌得生疼。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体会,我周围的同学也一样,甚至有的人因长年拿笔,手指磨得发黄发红,笔就像是大家手上一个脱不掉的物件,这也让我有想要试试拍摄手指鼓包的想法。
起初,我是用微距镜头拍摄了自己的手指,然后打印了一张80cmx60cm的图片贴到家中墙上。那一瞬间,我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的手指。放大后,手指上的每个细节、肌肤上的每条纹路,都能看得清清楚楚,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苍老感,促使我想知道更多样本,“同学们的手也是这样吗?”于是,我去找老师,借用了一间学校的空闲教室进行拍摄。但当时正值高三,同学们都在学习,我一共就拍摄了30多个人。拍摄过程中,我发现,几乎每个同学的手指上都有鼓包,只是明显或不明显的区别。后来,为了补充样本,我还去初中拍了一些初中生的手指。我原本以为,初中生的手指可能没有鼓包,或者说,肯定比高中生要小。但结果发现,很多初中生的手指鼓包竟然比高中生还严重。“塑形:手指证件照”摄影展中,展出的是117位同学的手指影像,他们的年龄在13岁到18岁之间,其中年龄占比最大为14岁。
Q:这是你第一次举办个人摄影展吗?听说你的父母一直很支持你做这件事?他们在这个展览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?
“塑形:手指证件照”摄影展确实是我举办的首个个人影展,而最初我并不是奔着要做一个摄影展而去拍摄的。相反,我只是想做一个艺术项目,并借此表达我的一些想法。我的爸爸是艺术家,我从小就接触摄影,拍照一直是我的爱好,遇见有趣的事物我就去拍一拍。父母对我一直很支持,他们从小就鼓励我去发展特长,同学们都在学奥数、英语等各种文化培训课程,我妈妈就已经在支持我画画。小学六年级时,我举办了自己的12岁个展“六只眼的小男孩——乔飞尔和小伙伴的画展”。我的父母很理解我,我们能进行深层次的心理沟通,没有什么隔阂。对于这次摄影展,他们同样给予了全力支持。在筹备展览期间,我和他们进行过各种有关展品内容、展陈方式的讨论,他们也给了我很多建议。我爸爸希望通过这个展览,能让我对艺术行业有更多了解和认知,并由此逐渐独立起来。
Q:在“塑形:手指证件照”摄影展中,每张手指照片都被放大,同时在每张照片旁还贴有一张《手指观察报告单》。这个报告单是对摄影作品的补充吗?你想通过这种展陈方式表达哪些想法?
之所以写报告单,是因为我觉得只靠拍摄未必能完全呈现出学生们的心理状态。而且,我也很好奇同学们自身和老师、家长三方对这个鼓包的看法。于是,我参照医院病历单的形式设计了一个简单问卷,这就像是对大家的手指进行体检一样,我在这份报告单中设置了相应的问题,除了被摄者的身份、年龄外,还有诸如“你认为手指上产生鼓包的原因”“你一天当中的拿笔时间”“你如何看待手指上磨出的鼓包”“家长/老师有无关注此现象”等选择题。我希望通过被摄者的回答,展现他们心理层面上的“塑形”与“被塑形”。在这个报告单的最下面,我还设置了一个“非医学建议”,观展的观众可以将他们的建议直接填写在这一栏中,这既是观众对展览的反馈,也像是他们在为被摄者做出诊断。我给这个展览起名为“塑形”,其实也是希望借助手指被塑形的影像,去展现个体在社会规则中逐渐被塑形的经历。“手指证件照”结合“非医学建议”,这让展出作品更像是一个医学案例。因为这些照片都是以同一种规格、同一个色调、同样的方式挂在展墙上,这样做更能将一个群体的特征直观地表现出来。
Q:展览反馈如何?“非医学建议”是否反过来又会对你的拍摄有所启发?
展览期间,我还同步拍摄了其他年龄段人的手指,并将这些影像也补充贴到墙上。这里面有19岁人的手指,也有50多岁人的手指。有一些人跟我反馈说,他们的手因为长期握鼠标,磨损的地方不在手指,而是在手掌边。如此看来,在人生的不同阶段,人的手部被磨损的地方都不一样。展览开幕后,网上相关话题下有很多评论。我看到不少人都说自己手上也有茧子或变形,但自己此前从未关注过。评论区里,大家都在晒自己手指头的照片,这些手指证件照聚集在网络上,将“塑形”的故事进一步延续。
展览期间,我的一些同学也去看了这些照片。但很多同龄人反倒对手指起茧子或手指变形没有太多感触,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很正常的现象。在他们看来,鼓包越大说明学习越认真、成绩越好。不过,有一个女生很认真地在“非医学建议”里写的是“明天会更好”,这让我很有感触。
展览现场
文章来源丨中国摄影报2024年第85期